受虐倾向(二)

接上文受虐倾向(一)

神经症性受虐癖,表现为一种强迫性的愿望和冲动,当事人会有“情不自禁地渴望陷入虐恋关系”的冲动,并从被支配、被凌辱、被捆绑、殴打等行为,或幻想中,获得快感,获得满足,更为重要的是,这能缓解和释放他们心中“某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内疚”,对其中的大部分人而言,性虐所带来的刺激,更像一种怪诞的情趣,而非必须,虽然这能增加情趣、加速性唤醒,但最终达成高潮,其实是通过正常性交。在受虐行为之后,这些人往往会感觉到羞耻和内疚,并试图控制冲动,但过后又会不断重复上述行为。

精神病理性受虐癖,往往是将肌肉紧张状态、肢体痛觉、安全受到威胁的紧张氛围等等,当成自己性兴奋的来源,为此不惜遭受痛苦、凌辱、捆绑等等,他们对性伴侣几乎没有精神需求,即便有也很薄弱,因此频繁更换性伴侣,致力于追求更加新鲜、刺激、紧张的性爱体验。此类受虐癖,也经常与施虐相关联,更多地体现为一种“不受虐、就施虐,反正必须虐,不虐就不够痛快”的性爱模式。

纯粹的施虐、受虐爱好者,是以此为乐、以此为美的,并认为,满足于正常性爱的人,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。但他们也深知,这种东西见不得光,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子女、爱人陷入这类东西,继而以此为忌讳,深恶痛绝。性虐爱好者们,只能躲藏在某些阴暗的角落,或者是网络,或者是小圈子交际,相互交流,相互满足,形成了一种特别小众的亚文化圈,持续地输出个人体验、性爱理论、文艺作品等,在主流人群中寻求共鸣,或者利用他人心绪波动、心理弱点等等,寻找猎物并伺机拿下。临床接待的,主要是“神经症性受虐癖”,这类人,既沉迷于性虐,又为之感受到精神痛苦,希望能通过心理干预、治疗,摆脱困境,从我接待的求助者来看,不乏有人,这是因为心理障碍而具有一些受虐倾向,却被卷入性虐圈子,因为各种缘由,既沉迷其中,又深以为苦,带有强烈的“失足落水”意味。

关于性虐的解读,并不是个好课题,因为众说纷纭,又远未走向整合。

其实我也并没有进行深入细致的解析,只是因为接诊的患者中,有涉及到此一领域的障碍,我不得不进行一定的探究,当下而言,我处理的患者,均已找到合适的处理思路。但相关探究,确实为我提供了不少切实有用的启发,为此,我还是决定将探究所得,进行梳理,整理成此文,供大家参考。

因为不同的研究方向,会得出迥然不同的解读,其中有诸多想通之处,也有完全不兼容的地方,我也会采用分类叙述的方式,进行整理。

一, 纯粹生理性受虐癖

学者Barry Komisaruk对的大脑进行扫描后发现,当高潮的时候,包括痛感相关的区域在内,会有30多个区域被激活,处于兴奋状态。据此,有一种可能性,是完全可以成立的:捆绑下的肌肉紧张感、窒息感,殴打造成的痛觉刺激,被凌辱、控制所形成的紧张气氛带来的内心体验,以及性交过程中对敏感区持续的刺激等等,会同时进入中枢神经系统,合力使得相关区域进入刺激饱和状态,引发了混合着“刺激、紧张、失控、极乐”等一系列感受的另类高潮。相关研究者也因此认为,痛感和性高潮之间是有着本质的联系的。而另一项研究则发现,一些病人出于缓解疼痛的需要而切除了部分脊髓神经,但同时也失去了性高潮的能力,后来疼痛感恢复之后,性高潮也回归了。

混迹于性虐圈子的人,不愿自己被视为病态,常从这个角度,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。这种解读,是立得住脚的,它有足够的生理学基础,也有诸多性爱大师,进行了大量的、细致的分享体验,也往往能印证这个解读。

对生理学、神经科学有一定了解的人,理解这种解读会更为顺畅:各类刺激之间相互关联、共同作用,是人体中很常见的现象,毫不稀奇,伴随着身心一体论的兴起,生理系统、心理系统逐步融为一个系统,而性爱高潮,本身就是身心愉悦同时迸发的状态,诸多刺激在此一过程中发生关联,其实很好理解。

对我而言,我并不推崇,也不打算批驳,更多地觉得这是“存在,但与我无关,也无需去大说特说”的一种现象,作为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在册咨询师,按官方规定,将其视为“性欲倒错”的一种,反正是不正常,但只要不危害社会、不坑害他人,各自开心就好。

二, 心理困境引发的受虐癖

是什么让人们痴迷于性虐恋?长期以来的推测,是其中的“权利感”,令其产生了独特的吸引力。社会学家Joris Lammers与Roland Imhoff,将目光聚焦在其中的控制、支配,找到了14306名参与者,进行了一项关于权利、支配与性喜好的问卷调查,发现,权利并非目标,而是达成目标的手段。权力带来的支配感,能让人们更好地去抑制、克服性爱时的“情境压力”。身为人类,总是有人教导人们,在他人面前该有什么样的行为举止,人们抑制自己,要有礼、恭敬,表达欲望时要小心谨慎,不过在卧房时,有这样的想法会让人们没办法开心,人们需要放松、释放,而且要暂时把我们的不安全感,与社交规范通通摆在一旁。

因此,拉莫斯与伊霍夫提出了“去抑制假说”。他们认为,人们并不是因为能够重新体验权力而被性虐恋所吸引,一般认为这是性别歧视者与虐待狂会有的想法。反之,性虐恋让参与者创造出一种“自己能够刻意打破规则”的环境,当某人对我们施展权力,或是我们对他们施展权力时,就能更轻易的抛开社会规范,暂时关闭掉内心之中,关于“别人怎么看我们,以及其他人会怎么想我们”这类顾忌,这些想法总是如影随形,并给人带来干扰,阻碍人们进入完全放松的自由状态。当人们终于能趁机做出有悖常理的行为时,就能藉此放纵自己,获得愉悦的狂欢。

与此密切相关的,是另一套说辞。有学者认为:在虐恋中,比起施加/接受疼痛,其实权力才是整段关系的中心,在这个过程中,常见的疼痛、绑缚、羞辱等行为,是施虐者和受虐者共同努力维持权力关系的工具,双方同意前提下的虐恋行为,就像是一场仪式,提供了一个探索和发展情色幻想的机会。

受虐心理的表现方式:

1、深感自卑、无能为力、个人的微不足道。对受这些情感困扰的人的分析表明, 虽然他们主观意识上抱怨这些情感并想除掉它们,然而潜意识里却有些力量主动驱使他们感到自卑或觉得微不足道。他们的情感不仅仅是缺点与弱点的现实化。 (尽管它们常常被理性化了,好像真的只是些)。 这些人有种倾向,贬低自己,自甘懦弱,不敢主宰事物。这些人非常有规律地表现为极度依赖于自身之外的权力、他人、机构组织或自然。他们不敢伸张自我,不去做想做的事,而是臣服于事实上或假想的这些外在力量的命令。他们常常无法体验“我想”或“我是”的情感。总的说来,他们觉得生活整个就是某种强大无比的东西,根本无法主宰或控制。

2、 在很多更加极端的例子中,除贬低自己和臣服于外在力量外,还有一种伤害自己、使自己受苦的倾向。这种倾向的形式各异。我们发现,有人沉溺于自我怪罪和自我批判,其程度即使是他们的死敌也鲜能望其项背。另一些人,比如某些强迫性神经症患者,就有用某些强迫仪式和思想自我折磨的倾向。我们发现,在某种类型的神经症人格中,有一种变成生理疾病的倾向,他们有意识或无识地期待着一种疾病,仿佛那是神赐的礼物。他们经常尝尝偶然事件的苦头,要不是潜意识倾向在引导作怪的话,这些事件根本不会发生。这些针对自己的倾向常常以不太引人注目的形式表现出来。例如,有些人在考试时回答不上来问题,其实他知道得很清楚,无论在考试时还是在考试后,这些问题都根本难不住他们的。另有一些人说伤害所爱的人或所依赖的人的话,尽管实际上他们对这些人很友好,也并不想这么说。这些人似乎在听敌人的劝告,故意这么做,以最大限度地伤害自己。

以上内容摘自《逃避自由》弗洛姆 第五章 逃避机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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